Lily_saii

键盘太热手掌要炸惹ಥ_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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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追命趴在丁隐怀里，一个劲儿地掉着泪豆子，任他怎么哄都没用，那豆子跟断了线的珠链一样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滚。

他不懂为什么作为一只妖这傻东西怎么能爱哭成这样。但若是任由他这么哭下去，他又做不到。看着那抽噎得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自己身体里的小家伙，丁隐简直败得一塌糊涂。

 

方才刀锋刺进他身体里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命绝于此了。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的是魔刀认主，猩红的热浪在他的识海里炸开，那魔刀不知怎么进入他的识海，硬生生在其中辟开了大片空间，在内里盘旋着四处肆虐。

那种强行劈开眉心的疼痛无异于死过一回般，甚至和当时融合赤魂石时也相差无几。而强行认主的魔刀就在他的识海里落了家，只传递过来“血饮”这个名字，便再不管丁隐的意见，自顾自地没入他识海的上空。

 

哪怕再不愿，到底是和个魔字分割不开了。

赤魂石是魔物，血饮是魔刀。

连他自己，也时常徘徊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便见盘成一团窝在他胸口掉眼泪的追命。

见他醒来，追命却哭得更厉害。自出生以来一直都被陵越宠着，哪怕灵山上那些表面上嫌弃他的大小妖兽，实际上也是当他孩子似的宠爱着，下山后更是有丁隐将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追命还是只小妖，性子机敏更多的还是年幼的娇憨，未曾想过自己的任性会害丁隐差点没命。

 

在看到血饮刀没入丁隐身体的时候，他几乎傻了眼，他没办法静下心去感应他的契约者的性命是否完好。他第一次意识到危险这个词原来距离得如此近，而死亡两个字眼原来可以这么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

哪怕后来丁隐醒来，他也没办法止住他的眼泪。就像他没办法令他犯下的错误回溯，那些伤害留下的痕迹依旧不会改变。

他的大尾巴已经被眼泪打湿了大半，随着他起伏的心绪，他周身突然被白光给层层裹住。那光团越涨越大，闪烁间把试图靠近的丁隐一把弹开。

 

那光团逐渐拉长，隐约的人形和原本的小团子相互交替着。

赤裸的肌肤令丁隐怔忡，定在原地，再不敢上前。他的大脑和他的手脚一样都是僵直的，哪怕他确实曾幻想过，对方化形成人的样子，却没想过这天来得这么快。

那张在白光下若隐若现的侧脸，下颌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眉眼精致，眼角还沾着泪，披散的黑发落在那大片的蜜色肌肤上，乌黑得惊人。

 

然而还未等丁隐将那张脸的细节一一认清，在白光划过后，那身影便又缩成了一团毛茸茸的九节狼。

这种交替来回了数次，终于在追命的情绪稳定下来后，稳定在他本体的模样。这让丁隐松了口气，又莫名的失落。

 

他将小东西抱进怀里，他好像长大了一些，抱着比原来沉了一点。

难得的乖巧，脑袋靠在他脸侧轻轻摩挲着，那细细的胡须蹭在他唇上，让丁隐有点头脑发热。他还没办法忘掉这傻东西刚刚闪过的人形，对方如今的动作让他尴尬不已，但他向来学不会拒绝追命，便直挺挺地任由他蹭着。

 

追命肉呼呼的爪子扒着他的肩，哭得湿哒哒的皮毛埋在他颈侧，冰凉冰凉的，让丁隐再没了那许多旖旎的心思，只专心抱着他，哄小孩儿似的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丁隐……”傻东西的声音还拖着哭腔，喊着他名字的时候甚至透着颤，显然是惊极了。他又巴巴地又喊了几声，丁隐柔着嗓音应着，傻东西将他抱得更紧。那笨拙的爪子光抱着他的脖子就很费劲，他还要仰着脖子在他脸上乱蹭，凉凉的鼻子呼出的气洒得丁隐满脸都是。

 

自这天起，丁隐练剑的时候，追命便再也没有四处去玩了。

这也是丁隐第一次见追命修炼。肉乎乎的身体盘在树上，四周有淡淡的肉眼几乎不可捕捉的荧光一点点地渗进他的体内。小家伙安静地蜷缩着，浸在这些细碎的光点中，像落进星河般的朦胧。

甚至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夜里睡觉的时候这傻东西窝在他身边，蓬松的尾巴横在他腰上，再无白日里的那般飘渺。

丁隐将他抱进怀里。大约真的是发了力，小家伙长得很快，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身体便已经有他小臂那么长，抱起来那身毛发舒适得让人直想讲脸埋进去乱蹭一通。

追命迷迷糊糊被他抱进怀里，也不反抗，蹬着小短腿就把肚皮露了出来。他腹上的皮毛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比其他地方的皮毛似乎要来得长些，却又极为服帖。

 

丁隐见他倒在自己臂膀间四叉八仰的模样，坏心眼地伸手去揉他那毛茸茸的肚皮。触手的毛发柔软得像最上等的布帛，他指尖逆着皮毛服下的方向拨弄，直把他肚皮倒腾得似炸开了毛般，才被不堪其扰的傻东西手脚并用地抱住了手。

掌心就这么贴着他的肚皮，那四只爪子巴巴地锁住他的手腕，大尾巴往上缠了缠，紧紧地将他揪住。懵懂的豆子眼气愤地瞪着他，龇牙咧嘴的看起来好不凶狠，却被那张憨憨的脸给破坏了个干净。

 

就着这个姿势俯下身，轻吻落在他冰凉湿润的鼻尖上。小家伙的豆子眼跟琉璃珠子似的，让丁隐直想起上次惊鸿一瞥中他那秀气的人形。

追命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发直。收拾利落的丁隐和当初在村里穿着粗布衣服乱糟糟地披散着头发的模样其实有着很大的差别。

丁隐进入蜀山派之后，诸葛驭我还特意命派中学问最好的长老，去教丁隐读书识字。原是想让他多受些书卷熏陶，可以少些戾气，却不料弟子们在其中掺了一脚，戾气到底是没少，却也为他多添了几分书卷气。

一年多的分离令他就如被强行灌注了灵力的幼草一下子拔高了许多，那眉眼还是当初的眉眼，却夹杂着比当初更深的冷冽和孤傲，那眼底更显张狂的血性甚至使他偶尔会带上些邪气，然而这样的丁隐，唯一不变的却是看着他时，那几乎能够凝成实质将他紧紧包裹住的温情。

 

追命看着看着便松了手，爪子往对方脸上一拍，便黏黏糊糊地腻了过去。

他喜欢丁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吃了糖葫芦一样，酸酸甜甜的，让他敞开了吃他能给吃下几十根去。

 

丁隐看着小家伙撒娇，小胡须蹭在他唇角，湿湿软软的小舌头扫着他的下巴。

这种动物的天性直白得动人，那舌头扫过的地方，直烫进他心里，令他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可以变成人？”

 

追命歪了歪脑袋，答道：“你是说化身？我之前有化身过啊，那次在雪山上你被狼咬的时候……我的功力还太浅了，强行化身会受到反噬。”

他这一提，丁隐才想起当初在脑子里记了许久的那个声音，说来“大笨蛋”这个叫法，也确实是追命才会叫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这么说，你那次睡了许久，也是因为受到反噬了？”

小家伙乖乖地点了点脑袋，被丁隐揽着后颈扯进了肩窝。他舒服地轻哼了声，嗓音软软低低的。

 

他在丁隐肩上蹭了好一会儿，迷糊得眼睛都要耷拉到一块儿了，才想起还未回答丁隐开头的那问题，便道：“我如今还不能随意化身，还需再修炼些时日。”

丁隐想问还需些时日是多久，但那话到了舌尖，便有些磕磕绊绊，半天也挤不出来。这种羞意来得很莫名，就像他年幼时不小心窥到了村里二流子手中的春宫图，涨得他头脑发昏。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决心要问时，这傻东西却已经在他怀里睡熟了。

 

那一夜他做了梦。

 

梦里的男人蜷着身体窝在他怀里，手掌触碰到的肌肤是出乎意料的细腻。

男人的唇贴着他的脸亲吻，从眼角一路吻到唇角，甚至情动地与他紧紧贴合在一起。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浮在空中还是沉在那具与男人拥吻的身体里，浮浮沉沉的水波使他如同海面的孤舟，不知自己会飘向何方。

 

这种虚无感使他试图更紧地将男人拥进怀里，然而对方却好似一阵青烟，在他臂弯收拢的那一刻四处散去。

甚至那烟雾还缭绕在他眼前，像薄纱般遮去他的视线。

 

醒来时追命还在睡。他好似并未睡多久，然而梦中的没一瞬却又都显得那么长，令他恍若隔世。

他动了动身体，亵裤沾湿了贴在身上的触感使他那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他就这么坐在原地无法动弹，哪怕披散的头发垂落在胸口撩得他发痒，也没有令他回过神来。

 

他不敢去看身边那蜷成团的傻东西。

哪怕梦中的人再朦胧不清，他却清晰的知道，那人是谁。

 

那不甚明晰的眉眼混着天真和明艳，眼睛噙着泪，懵懂地望过来的眼好似琉璃珠子。

——是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