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_saii

二更。

希望你们不要被这章吓到ಥ_ಥ

相信我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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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何瀚从被子里摸出震动的手机，沙哑中带着浓浓鼻音，闷闷地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夹杂了细微电流声的轻笑，他翻了个身，从趴的姿势变成了侧躺，身后的位置隐隐作痛，让他怎么躺都不大舒服，连带着连脾气都坏了起来。

“给你一分钟。”

 

“诶诶别！”那头的人连忙收了笑意，故作可怜地道：“我接下来可是一个星期见不着你，你如果连电话也不给我打那我这一个星期怎么过？”

何瀚没接话，那头的项允超好似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径自接道：“亲爱的你现在该起床了，徐姨的药还有四十分钟就煎好了，你现在起床洗漱然后吃饭，吃完饭刚好可以喝药。”

“嗯。”应了之后却没了动静。

“不要再赖床了哦。”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在屋里装了摄像头，竟好像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般。何瀚垂着眼睫从床上爬起来，指尖一点把电话给挂了，拉长着张脸钻进了卫生间。

 

他坐在客厅里吃完了最后一口粥，徐姨正好准备准备进厨房盯着哪壶熬了三个小时的中药。等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捧着放凉了些的药碗一口一口喝着苦涩的中药时，才有些怔忡。喝了一半的药碗被他抓在手里，却半天不见动静。

徐姨以为他觉得苦了，往日里项允超看着他喝药的时候都会备着点蜜饯糖果之类的，她给忘了取了。忙从柜子里把水果软糖给取出来放在小碟子里，推到何瀚的跟前，道：“瀚少爷，觉得苦的话您就吃一颗糖，这药不能放得太凉，否则就没药效了。”

 

何瀚这才回过神来，仰头将药给灌了下去，碗底的残渣被他抿进嘴里，酸涩得令人几欲呕吐。

他转身上了楼，等徐姨回过神来收拾桌面时，才发现小碟子里的糖好好的，一颗都没动。

 

晚上项允超打电话过来，何瀚也没再给他限时间，靠在床头上安静地听着对面那人絮絮叨叨地讲着C市那边正在下雪，讲着雪景是如何的美，又是如何的冷。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竟是不可遏制地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阿瀚，下次我们一起去俄罗斯看雪吧？”

“嗯。”

 

 

 

何慕收到C市7级地震的消息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他从转椅里倏地站起身。

脑子里千头万绪，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念头——不可以，不可以让何瀚知道。

 

不可以让何瀚知道C市地震了……不可以！

项允超出差的地方就在C市，被他知道的话——

“Coco！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如果有紧急的事情转交给Sam，关于灾区捐助的事情交给Sam全权负责。”

 

一路飞车到了何瀚的别墅，等他的却是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空荡。

他来晚一步。

他终究来晚一步。

 

徐峻在前面开着车。他有些心悸，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看向身后的男人。

这个何氏的前掌权人一张冷冽的面孔阴沉得可怕。这位大爷刚和自家总裁结婚的时候也曾整天拉着一张冷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从没像现在这样。那股气势就像是地底爬出来的阎罗王，黑口黑面，似乎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他是个怕死的人，如果不是不愿没了这份高薪的工作，也不愿陪着这个男人发疯。

 

他还记突然接到这个电话时，男人那好像带了刀片，冷到能一片片将人肉给削下来的声音。

所以哪怕此刻对方唇色苍白，蜷成拳的指尖已经绷得发白，他也没法儿因为这脆弱的一面将对方方才那怖人的狠戾忘记。

徐峻没有尝试着了解过，是否会有飞机会愿意载客前往灾区，他只知道在大型灾祸时会有救援飞机去将人拉到安全的区域。他也不清楚何瀚是怎么订到这张他们到了没一会儿就可以登记的机票。

整个飞机上只有他们和一批批的货物，这使得徐峻十分不安。

 

他只有不到四十的年纪，还有大把的人生要过，他有些后悔为了这份工作而配何瀚登上了这架飞机。

然而对方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扫过来的视线冷得好像他只要再继续维持那股情绪，就直接将他从这不知多少米的高空给直接抛下去。

他自顾自地颤抖着，因为恐惧而将自己的双手扣到了一处，没有注意到旁边转过视线后的男人那和他如出一撤的颤栗。那种同样由恐惧而生，却更加惊心动魄，却被压抑得细碎的颤抖。

 

两个小时的飞行，他们落在了距震源相去甚远的L市。

何瀚随着车登上了去往C市的路。7级的地震使得这一路变得颠簸，连番的忙碌和心底的恐惧使得何瀚看起来有些精神不佳。徐峻到底是心软下来，劝他趁着车上空闲，阖上眼休息一下，但他内心也清楚何瀚是睡不着的。

他们这一路驶来疮痍的路面带着股难言的悲怆，倒塌的房屋旁边是正在进行救援的军人和发出震天哭声的家属，甚至有未受伤的人直接坐在那些砂砾砖瓦上发怔，仿佛接受不了转眼间就生离死别的现实。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沉重，连带着将他原有的恐惧也冲散了去。

他开始问自己，如果今天是他的妻子在相隔万里之外陷入了天灾中，他能不能做到毫不犹豫地飞向对方。

 

得出的答案让他有些羞愧，又不禁有些敬佩此时忍受着颠簸的苦楚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男人。

如果说之前他还为在这段关系中一直处于主动方的项允超抱不平的话，现在那股不平已经转变成了羡慕。羡慕这出原本灰暗的剧曲如今却为他带来了生死与共的恋人。

 

何瀚不知他的心思这转了好几道的心思，他只是望着窗外，望着窗外每一个哭泣的人，望着那些被从土里挖出来灰头土脸的人，望着外面灰沉灰沉的天。

现在是下午四点，天色却已经沉得吓人，而入夜之后的救援工作将会更难展开。

 

他很怕。

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包围着他。

他也很恨。

有股恨不得灭了这个世界的火焰在他胸口里燃烧。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除了坐在车上，等待到达目的地后，换个地方继续等待救援队伍的消息外，什么都做不到。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司机很快地将车子停下，何瀚被拉着扯着下了车，跟随着人群奔向了空地。患难者的哀嚎沉重得像一支支利箭，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人们抱作堆，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予彼此力量，度过这似乎漫长无边的黑暗。

何瀚被他们夹在中间，灰尘沾在他黑色的外套上，他也未曾将人推开。他觉得自己像是浩瀚大海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水滴，力量是这么的有限，只能随波逐流。

 

余震维持的时间并不长，震动也不算严重，但谁也不能保证被埋在地底下的人会不会因为这样的震动而又死去一些。

他们回到车上。何瀚的颤抖更加严重，严重到连徐峻都发现了。

他还记得对方身体又多弱，又有哮喘，连忙问：“何总，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病发了？带药了吗？你整天都没吃东西了，用不用先吃点东西？”

 

“闭嘴。”

从干燥的双唇中挤出的涩哑的声音令人鼻子发酸，徐峻忙递过一瓶水去：“何总，你这样不行啊。等下我们还没到地方你就倒下了，还怎么找小项总？”

何瀚顿了一下，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水，灌了两口后，却是没忍住颤抖时齿间的振动，终究没能喝下多少。

 

从L市到C市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花了近四个小时才到达。

项允超住的酒店在城西，虽说不算重灾区，死伤数目却也高得吓人。因为地震，C市的大半区域都已经断了信号，手机打不出去，也接不到电话。

更要命的是天上飘起了雪花，雪水落在那些破砖烂瓦上使得救援工作展开得更加困难。

 

何瀚的外套被风吹得打开，他的手脚冷得完全失了直觉，但他却恍若不觉。

徐峻已经先一步去跟负责救援的军人交流，得到的结果让远远看着他的何瀚心脏都好似被冰封住。

他艰涩地迈开步伐，他试图走上前去询问，但还未话还未出口，眼睛已经疼得他没办法睁开。

 

徐峻看着他红得触目惊心的眼，抖着手过去将人扶回车里坐下。

这种时候他突然生出了种恐惧，怕这个男人出口询问，怕这个男人承受不住这个答案而就这么倒下，但对方总是却远比他想象中更杀伐决断。

 

“没有他的消息？”

 

徐峻只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应了声嗯。见对方合上了双眼，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救援的军人说，楼里人太多，找不到项总的具体位置，现在救出来的人已经有二十多个了，还是……还是有希望的。”

他不敢说的是，由于这栋楼太高的原因，死伤的人远比救出的人还要多，而项允超的房间在顶层，死伤的几率远比其他人要来得高。

 

何瀚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

他试图在黑暗中为自己寻着片刻的宁静，但翻腾的心却像穷追不舍的猛兽，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消息——

就是最好的消息。